十五、“文革”岁月

1966年5月4日至26日,中央政治局召开扩大会议。 会议以反党集团的罪名对彭真、陆定一、罗瑞卿、杨尚昆进行了批判,决定停止他们的领导职务。9月22日,公安部部长谢富治来到彭真家中,通知他中央决定停止他看文件的权利,并把家中的文件包括工作日记都全部收走。彭真从此被软禁起来,失去了人身自由。

12月4日深夜,一伙造反派冲进彭真家中,直奔彭真卧室,把他抓走,关在中央戏剧学院。后经周恩来的指示,彭真以“监护”的名义关押在北京卫戍区的营房里,条件是他们什么时候要批斗,卫戍区什么时候就把彭真送去。北京市革委会成立后,掀起了揭发批判所谓“旧北京市委反革命修正主义集团”的高潮。在康生、江青、谢富治的直接指使下,对彭真的批斗进一步加剧。在半年的时间内,仅经谢富治批准批斗彭真的大会就有53场。这种批斗越来越野蛮,彭真的身心受到了严重摧残。

彭真在被抓到卫戍区关押期间,在接受批斗、提审的间歇,思念亲人的心情更加强烈。起初,他只能隔些时日提出要求,让家里给他送衣物、日用品和书籍,这是当时唯一能与家人互通音讯的办法。

在那个“株连”盛行的时期,彭真的家人和亲属都受到了牵连和迫害。夫人张洁清被审查,逼其写材料承认“被捕叛变”等罪行,1967年7月21日被正式逮捕。母亲魏桂枝在1967年7月10日因被批斗,身心受到严重折磨,含冤去世。弟弟傅懋信、侄子傅汝正分别在1971年4月、1976年10月被迫害致死,家庭成分由中农篡改为地主,两个妹妹也多次挨批斗。

从1966年12月起到1968年7月关到秦城监狱前,彭真被持续不断地揪到各种会上批斗200余次,受尽百般凌辱和残酷折磨,有时,一天批斗两次、甚至三次。每次批斗大会后,彭真都几天全身疼痛,尤其腰疼难以忍受,但他仍以顽强意志坚持着。每顿饭尽量多吃点,还一再提出买点辣子、葱蒜,好增加食量。有时在屋内打拳、活动身体,哼哼小曲。然而,精神上的苦闷一直在折磨着他。

1968年7月15日凌晨,彭真被正式逮捕,押送汽车在夜幕下向北驰去,最后开进坐落在燕山脚下的秦城监狱。彭真在秦城监狱编号68171号,即1968年第171名囚犯,关在204监区66号监房内,这是一间关押高级犯人的单人囚室。囚室约十几平方米,有一张矮小的木床,靠近门口有一个隔开的卫生间,牢门和卫生间都有一个小孔,便于看守人员观察监视。囚室外有一个十几平方米的方形放风地,用高墙隔离,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情况。每天只允许放风一次,每次约半小时。

独处囚室,除审讯人员和外调人员外,没有人可以对话,他就用英文字典学习英语,拿一本英文版《毛泽东语录》大声朗读,有时还唱京剧。即使失去自由,但彭真从来没有改变自己的信念,每天坚持学习马列主义、毛泽东思想和历史书籍,他始终关心、思考着党和国家的前途、命运。彭真的女儿傅彦经常给关在秦城监狱的父亲送来《列宁哲学笔记》、《中国通史简编》、《马克思恩格斯选集》、《列宁选集》等书籍,他执著地潜心研究,重新系统地阅读了这些著作。

监狱中条件很差,狱方不给提供纸、笔和裁纸刀,彭真就把红红绿绿的牙粉袋和包装纸撕成整齐细致的纸条,读到重要之处,就用嚼烂的米饭粒粘上那些纸条,作为“批注”。

整本书里,密密麻麻,色彩斑斓。这一卷卷、一页页贴有纸条的藏书,记载着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史无前例的阅读方式,镌刻着彭真坚如磐石的共产主义信念和矢志不移追求真理的精神,这样的书一共有30多本,如今已成为珍贵的历史文物。

彭真被逮捕后,他的儿女们也受到牵连。儿子傅锐从服役的部队被送到天津军粮城部队农场劳动;傅洋被发配到黑龙江莫力达斡尔农村插队;小儿子傅亮被诬陷关押四年,曾被用假枪毙手段逼令他揭发父亲。唯一的女儿傅彦被送到河南商丘部队农场劳动,这一切,关在狱中的彭真一无所知。

1975年5月21日,彭真被解除监护,下放到陕西商县。第二天,张洁清也被送到这里,离别9年后,这对患难夫妻在这里重逢。不久,儿女们很快得到了父母已被安置在商洛的消息。5月23日,女儿傅彦赶到商洛,与父母团聚,女儿的到来,给两位老人极大的安慰和快乐。

次日,彭真激动之下写诗一首,抒发当时的情感:“千金含笑母酣眠,心情愉快谢老玩。但愿阖家通马列,世世代代用不完。望儿工余更抖擞,开卷有益自古然。少壮及早惜寸阴,不学无术老更难。”不久,儿子们也相继来到了商洛。后来,傅彦被安排在商县生产资料公司当统计员,傅洋到商县氮肥厂当工人。在这偏远落后的秦岭山区小县城,彭真虽说还没有完全得到自由,但一家总算是在苦难中享受了天伦之乐。